白发美男
王银蛾松开手,陈兼已头晕眼花,双脚发软得差点跌倒。
一旁的衙门小厮目瞪口呆,看着这两人凭空出现,忍不住揉了揉眼。
在他揉眼的功夫,王银蛾已经穿堂进去了。
大堂里已坐了好些人,一看见她,纷纷面露古怪神色:“就是你叫我们过来?”
王银蛾如实道是,走到高座前坐下。
众人见她态度气势凌人,想起来时路上所听的传闻,分明怕的发抖,语气却要装强硬:“女侠找我们有什么事?”
“听说就是你们几个是第一批请神的人,特来请你们讲讲其中细节。”
“这,年代久远,怎么会记得呢?”
王银蛾微笑道:“怎么不记得,妖怪日日夜夜在枕边,你们就安心睡得下,不怕反噬?”
话落,有一男子站起身来,朝她拱了拱手:“女侠,在下孙勇,我是第一个请神的人,用的是游历方士赠的咒法。可我一个五大三粗的人怎么认得上面的字,也就是照葫芦画瓢,没想到竟然成功了。”
闻言看去,王银蛾微眯起眼。
此人应该三十多岁,长的颇高大,身上穿着一灰蓝色长衫,外面套着一件同色印花棉袄,头发束以黄金冠,怎么看也不像是穷得吃不饱饭的人。
众人发觉她神色有异,顺着她目光扫去,原来是在看孙勇几个兄弟,便道:“孙勇家本来是很穷的,可是请神之后,他用余粮出门做生意竟然赚了大笔。那些都是跟他赚钱的兄弟们。”
王银蛾点头不语,端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这孙勇果真有这等做生意的天赋,稳赚不赔,她是不信的。这其中定有古怪!
说不定,孙勇和他几个兄弟能富起来,就是跟妖魔勾搭做了些阴私买卖。她心下冷哼声,这种烂货还待在她面前,真是考验她的耐心。
众人见她出神不说话,便怂恿孙勇开口:“女侠,还有事情吩咐不?天冷,我们待在这里也不是事啊。”
她摆摆手,放众人离开。
陈兼摸不准她心思,只得等候在一旁听她吩咐。
果然,等人走得差不多后,王银蛾忽问起孙勇几人的事,陈兼就把自己听过的消息全部告诉她。
“其实,孙勇突然发家致富,不是没有人怀疑过他。可是他拿出许多粮食救济镇中灾民,即便是做了天大的恶事,那些吃了他家大米的镇民也会替他辩解。”说着,陈兼忍不住叹声气。
“我知道了。你叫几个信得过的镇民过来,我假装被捉住,让他们把我送到粮仓那里去。之后的事,你也清楚,但愿你不要拿自己日后的性命耍着玩。”
陈兼额上又是一阵冷汗,忙不叠保证,绝对不会背刺她一刀。
王银蛾见提点到位,便摆手让他下去准备。
这次假借镇民之手潜伏进粮仓,实在是冒险之举,但若是蒙混过关,她也能找机会摸出这仓凛妖的破绽。既然是请来的天神,那就再把他送回去处置。
陈兼做事还算靠谱,在她吩咐下去后,不出半个时辰就寻来了几个面熟的镇民。
大伙听说她自愿被抓去粮仓,纷纷张大嘴巴,用一副傻了吧的眼神看着她。但碍于她的淫威在前,只得将她五花大绑,松松垮垮系个活结。
“女侠,我们真把你送过去了。”
一个爆头栗子落下,那多嘴的人哀嚎一声,几人浑身一震,再不敢耽搁押着她匆匆往粮仓那边赶。
等琴情把乌桂打的落花流水、毫无还手之力,再赶来衙门时,就得知她人已经到粮仓去了。不得已,他只能留下做大家的主心骨。
“可恶,怎么不等等我!”琴情气恼地跳上衙门屋顶,眺望镇子东面,那有座粮仓。
这时候,王银蛾也该进了粮仓,不知道里面情况如何。说好里应外合,却不见她留下一点线索,难道要他用玉简传音不成?
且说王银蛾被人扣押着到了粮仓门前,擡头,一层波光流转的结界若隐若现。
几个镇民惶恐地丢下武器,跪到门前,声音毕恭毕敬:“大仙,小的抓住了一个修仙者。”
訇然声中,粮仓大门打开,一阵冷风嗖嗖往外灌。
镇民们一个个吓得手脚发抖,左右提着她一条胳膊把人往里一丢,忙不叠掉头跑了。
王银蛾闷呼一声,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来,环顾四周,也没看见那妖怪的身形。心里纳闷,难不成还要她自己走过去?
粮仓的大门早已合上,阳光被截断在外,周身是一片昏暗。
她举步朝黑暗更深的地方走去,走了片刻,只觉这粮仓大的出奇,里头空荡荡的,空气都比外面的冷上几分。
因着不习惯黑暗的环境,王银蛾走得磕磕跘跘,忽然,视野中出现一抹亮光,如烛火一般。
王银蛾脸上一喜,赶忙飞奔过去,不想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这才意识到自己大意了。
周身空气隐隐一动,如水波荡开,王银蛾察觉到自己是进入另一个空间,但因为环境晦暗,看不清周围的摆设布置。
人语喁喁,微弱的烛火噗呲跳动一下。
这是怎么回事?
来不及思考,她人已要扑到冷冰冰的地上去了。
王银蛾闭上眼。
一阵冷风嗖嗖吹来,腰间被一条胳膊给搂住,化去下跌的趋势。
她被人提起来,端详。
那是一双很温柔和善的眼神,见她惊魂不定的模样,眼尾弯了弯:“抱歉,粮仓到这里的结界把你绊倒了。”
这人的声音也是温柔的,让她想起春日暖洋洋的阳光洒到身上,就是那种感觉。
他是谁?
一时间,王银蛾忘记了自己还被人提着后衣领,双脚被迫离地,只狐疑地观察他。
面前是一个五官俊秀温柔的青年人,长发披拂直到脚踝,万千银丝闪烁着微弱光芒。
他的眼瞳是金黄色的。
真是个充满神性的美人。王银蛾自觉从未见过此人,莫非他就是那只仓凛妖?
他见王银蛾傻傻看着自己,又笑了笑,把她提到边上放好,那动作熟稔且轻柔。
王银蛾一脸茫然,忽然,衣袖被人扯了两下,回过头来,她赫然惊道:“梁月庭。”
再一看,借着朦胧烛光,她终于看清这里关了多少人,王清源和风凌霜也在,竟还有另一个熟悉面孔在。
她低下眸子,岐王怎么也在这里。
这些人脸色都蒙上一层惨白,昏昏噩噩地躺倒在地,偶有神志清醒者会发出低低的□□。
王银蛾拉起梁月庭的手,低声问:“梁月庭,你这是怎么了?”
但梁月庭压根没醒,对她的呼唤无动于衷,方才拉她衣袖的动作是下意识而为。
王银蛾猛然擡头,盯着那青年的背影,神色冷冷。
“我叫仓凛。”
青年人背对着她,一只手里拿着只玉瓶,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忽然一拍脑袋,啊了声,回过头来向她自报名讳。
看着这么彬彬有礼的温柔青年,她真是想象不出来,他就是那个抓人修炼的妖魔!
仓凛见她神色冷淡,凤眸微转,勉强提起嘴角,解释道:“我刚才拿他们练功,过一会儿,他们就好了。”
他这语气像跟老友唠嗑似的,真看不出来,这妖竟能笑着说出这种话。
王银蛾心中气极,加上担心梁月庭几人的状况,别过头装死,因此也没看见仓凛微黯下来的眼神。
仓凛扭过身,继续捣鼓他的事。
寂静的环境中只剩下他捣鼓的声响,一阵一阵,节律单调枯燥。
王银蛾听得昏昏欲睡,终于忍不住了,喊道:“你这比佛院里敲的木鱼还厉害!我受不了。”
仓凛转身看她,眼神迷茫不解:“你为什么没睡?明明中了我的药。”
王银蛾听罢,心中大惊,看看周围人的反应,自己这么活蹦乱跳实在不该。可事已至此,露馅了再装傻也没用。
正胡思乱想着对策,忽然一阵冷风吹来,她讶然擡头,却见仓凛已闪至面前,打量着她。
仓凛盯了半响,抿唇不语。忽向她伸手,探了她的脉搏后,方点头:“原来是这样。我被骗了。”
听他这话,已然知道自己活死人的身份。
王银蛾吓得心脏砰通直跳,茫然盯着他接下来的动作,不知道会是个怎么样的死法。
仓凛突然起身,一派风轻云淡地飘回之前待的地方。
她面上怔愣,一口气提在喉咙口不上不下。
“虽然你不是我需要的人,可是我不能放你离开。抱歉。”仓凛回头看一眼,秀气的长眉微蹙,似乎觉得处置她的去留很难办。
王银蛾听后,陡然松了口恶气,只心下惊疑不定,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打消她的警惕再一击必中。
可有这个必要吗?王银蛾看向仓凛孤寂的背影,想不通他的行事思路,这么不痛不痒的处置还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闹了这一通,仓凛果真就不再管她,埋头捣鼓着手中事情。
一圈一圈荧光在黑暗里升起,荡开,消散。
王银蛾估摸着时辰将近亥时,忍不住打个哈欠,扭头,见梁月庭还未醒来,神色微动。她把头低下去,靠在梁月庭散开的头发上面,侧过脸,仔细端详着他苍白的俊脸。
唉,她都不知道这妖的弱点,不敢贸然行动。大概她想得太多,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翌日,被一阵乒乓的响声惊醒。
王银蛾猛然坐直,就听见耳边一声又喜又忧的男声道:“银蛾,你总算醒了,感觉怎么样?”
侧脸看去,原来是梁月庭,他除了脸色苍白异常,倒和平日无异。
周围窃窃私语不断,都是昨天被拿去练功的人,王银蛾闷在心里数了数,一个人头也没少。看来仓凛没骗她,这些人除了身体虚弱,都还好好的活着。
又是一阵砰的响声。
引得王银蛾看去,面露惊愕,仓凛站在一堆木料废墟里,似乎喃喃说着话。
仓凛穿着一身白衣,上绣有金色花纹,正散发出莹莹光亮。他从废墟中跌跌撞撞地走出来,双手抱着脑袋,一会儿使劲捶打,一会儿自责哭泣,一会儿又低低而笑,行为怪诞荒谬。截然同昨日的温和有礼大相径庭。
难道仓凛像古书上说的,有人格分裂?
突然梁月庭扯了扯她的袖子,凑近低声道:“角落里有个瓶子,那是他的真身。”
王银蛾顺着他的指示看去,果然有一只玉瓶端放在黑暗的角落里,好像是仓凛昨日拿的那只。只要把这玉瓶摔碎,仓凛就会魂飞魄散。
当即她面露喜色,问道:“你们的状况是怎么回事?”
要是仓凛死了,梁月庭他们会不会受到反噬?
耳边人闻言,忽笑,低声细语道:“不会,但我的意思不是要你打碎玉瓶,是拿走他逼迫仓凛离开人界。”
说着,他竟然心情复杂地叹了一声。
王银蛾听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
梁月庭他这种善恶分明的人,竟然想着要放过仓凛一命,真是让人惊讶。
她问:“仓凛真是天界的神仙?”
除了天神的身份外,她想不出别的更好理由。
梁月庭忽一沉默,似乎意料到她话里有话,低声答道:“他不该是这个下场。”
王银蛾静静看向他。
他刚要张口,神色忽变,一把抓住她翻身往旁边滚去。
一阵天旋地转,王银蛾擡眼看去,原来是仓凛一边疯癫哭笑,一边控制不住法力到处乱击。
法力击中的地方凹陷出一个大坑,看得人触目心惊。
人质们顿时慌乱,纷纷往角落里躲避,你踩我我踩你相互叠人,生怕发出声音惹来祸事。
“为什么,为什么变不出来?”
“我怎么这样没用?”仓凛双手抱着脑袋,身体剧烈颤抖,米黄色长发狂飞乱舞,形容癫狂。
这样的变化太大,王银蛾只得愣眼看着他自残式地攻击。
他们不知道被关在哪里,仓凛的法术攻击使得地面剧震,然而却没有崩塌。反倒仓凛自己不小心跌倒了,磕到脑袋,又一阵痛哭。
“他怎么了?”王银蛾实在好奇,扭头低问梁月庭。
可谁知她一出声,那边仓凛猛然擡头看来,一双金黄色瞳仁闪烁着冷光。
啧,耳朵真灵敏。王银蛾被他盯得冒冷汗,不禁后退两步。
他神色痴癫,嘴角却噙着一丝温和的笑:“我一定可以,只要修为上去了,我就可以变出很多很多粮食。他们就有救了哈!”
似乎听到不得了的字眼,王银蛾微微眯起眼。
身后众人脸色惨白,看着仓凛摇晃走来,都傻傻地往结界边上缩。
梁月庭在后面低声催促:“银蛾,你妖力还在,快走,以后再找机会救我们!”
走?这里围着结界,她能躲到哪里?何况,机会难得,她侧眸瞥一眼后面惊慌失措的人群。
眼看仓凛越靠越近,周身冷风越发强劲,王银蛾抿唇,突然向前一跃,跳下站定,双手掐诀想要拦住仓凛去路。
一道淡色结界凭空而现,王银蛾同时拔出小剑朝仓凛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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