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无甚反应,“陛下恕罪,臣妾身染恶疾,恐伤及龙体,故自行静养宫中。”
“若无他事,陛下便先行离开吧,贵妃想来需要您的陪伴……”
皇帝紧皱起眉,立刻打断:“苏时蕴!”
他颓然道:“你便这般狠心……”
他们之间离着咫尺之间的近,却又仿佛隔着千山万水的远。
“陛下言重了。”
皇后仍旧没有丝毫波动,得体完美地似一具假人。
皇帝再也无法忍受般,拂袖而去。
皇后转身,看了庭筠一会儿,温柔地一如往昔:“可有受伤?”
她现在的言行举止清醒而正常,想来并不是一直都是之前那种状态。
庭筠便摇摇头,“……您呢,感觉好些了吗?”
皇后走到她面前,眸中闪动着一层朦朦胧胧的亮色,抚了抚她鬓发:“没事,不用紧张。”
她看着庭筠的眼睛:“不管如何,你都是我的孩子,这一点,永远也不会变,知道吗?”
——不必担心我清醒了,就把你赶走,从现在开始,你便是爻国公主谢筠。
庭筠听出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母后。”
皇后轻轻地笑开,但庭筠依旧从她眼中看到暮霭沉沉的死气,像快要冲破界限的深渊。
“先去换身衣服,一会儿来西殿,带你见个人。”
她露出了丝鲜活的快乐:“你的弟弟,谢商。”
·
换了一身装束后,庭筠从殿后往殿前走,绕过那片屏风,便可到目的地。
她一出来便听见了细碎的说话声,除了苏时蕴,还有一个年轻的男声,声调欢脱自在,说的什么逗得他母亲直笑。
“哦对,不是说要见皇姐吗!她人呢?”
庭筠听着,却感觉这个声音有些耳熟。
她已经走到了屏风尽头。
皇后瞧见了她的裙摆,指了指道:“那不是来了。”
还没等庭筠转过脸,面前倏的闪过玄金色的衣角,那人便已经到了她眼前,
“我来看看长……”
他灿烂的笑容就那样凝滞在脸上,随后片片剥落。
就连庭筠都很是意外地僵了一下。
怎么是他?
那个站在树下被她砸中的倒霉蛋。
阮娘还在一旁补充对他道:“您一年前落水险些身亡,愣是气若游丝了五日,好在吉人天相,您醒了过来,但却是对之前的记忆都丢了一半,还记得吗?”
“而这一年里,公主都不在,您自然没见过,又丢失了过往记忆,这时候不认识她了,也属正常。”
谢商似乎听得浑浑噩噩,喃喃着:“你是……谢筠,怎么是谢筠……”
庭筠想着他应该也不会说出那事儿,便顺势道:“没关系,我们是姐弟,总会重新熟络起来的。”
不知是哪里刺激到了谢商,他突然激动地吼道:
“谁要你当我姐姐!我不接受!”
随后崩溃般不管不顾地冲出了西殿。
留下一脸茫然的三人,皇后无奈般叹了口气:“看来又是欠收拾了。”
“改天让你打他一顿,就老实了。”她起身走来,握住庭筠的手:
“不管他,另有个重要的事,你需要自己去一趟。”
——
庭筠望着眼前长长的阶梯,还有尽头那栋像是缥缈在云中的隐约建筑,核对了一下手中的简易地图,确认了这的确是苏时蕴说的地方。
建在这靠近山的偏僻之地,但她从宫中一路坐马车来,却能看到很多把守的士兵,那么自然也不是什么简单背景。
在皇城范围却又远离皇城中心,看着倒像是个隐逸之所。
她不再多想,一步步踏上阶梯,走到中途时,天却突然下起了小雪,没有带伞的庭筠只得选择加快脚步。
离顶端愈发近了,在掠过一排落雪如三月梨的乔木后,她到了一处平台,有道身影便出现在眼前。
他须发尽白,立于天地间,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殿下日安。”
老者将手中的伞倾斜而来,挡住了风雨。
他眉目间温和超脱,又道:“屿安,快来见过嘉懿公主。”
庭筠将目光移过,从老者身后缓缓步出一个少年,已近弱冠的年纪,月白镶云纹的常服,大氅旁的那张脸,烟云青松,积雪碎玉,淡淡地朝她看来,行了一个标准的见礼:
“臣温屿安,见过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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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正德二十四年凛冬辞旧迎新来正德二十五年的初春,
这本是与以往并无不同的
稀松平常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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