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墙十一天
“拓拔殿下,你怕是搞错了些什么,那么朕也不妨再提醒你一遍,”冕旒下的钟离旭神色晦暗,转向拓拔锋的脸,在光线映照下也显得半明半暗,“漠北边境连年不平,战乱不止,到底是该怪罪于谁?”
“若说漠北百姓无辜,那我西楚子民何辜?如果漠北数年寒潮是为天灾,那我西楚边境连年被屠戮洗劫,岂非人祸?”
“难不成,漠北一遇灾殃,我们西楚万民就理所当然成为你们的牺牲祭品,为漠北的灾殃付出代价?!”
“还当西楚是从前的西楚吗?”
拓拔锋站着,面上木讷,眼底是掩饰不住的震惊。虽然拓拔锋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此刻直面钟离旭时,还是有所冲击。
往日在漠北那个跪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的少年质子,如今站在他跟前,竟是给他带来一股扑面而来的帝王威压。
从前他戏弄调笑,打压嘲讽的卑贱之躯,换了一身龙袍,再度站在自己眼前,竟是这般睥睨天下的威仪。
“拓拔殿下,若一心想着走偏门捷径,拿旧时之事与朕讨价还价,怕是要让你大失所望了。若是你们可汗真的爱惜百姓,珍爱子民,便约束好手下将领,将国家治理好,才是正途。靠掳掠他国过活的,迟早也会遭异邦所劫掠。”
“你——”拓拔锋牙关紧咬,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只觉心头憋闷。
一旁的季暄望着自家君主,明明也就只小他两岁,正直少年意气风发时,今日殿前一番话,真正有了一国之君的气度,季暄身为少傅多年教导少帝,见他能如今能够独当一面,心中亦不甚欣慰。
想来老师见到了,也会很高兴。
只可惜老师这几日风寒,闭门在相府养病,朝中事宜想来也未曾过问。
“成王败寇,漠北不是向来将此奉为金科玉律吗?怎么,如今风水轮流转,竟是不肯认了?”钟离旭转身背向拓拔锋,言语泠然。
“咳、咳——”拓拔锋捂住胸口,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不甘的双眼带着血丝,恶狠狠瞪着钟离旭的方向,像极了漠北狼王那充满野望的眸子,“咳咳咳……胡说!我们漠北、绝不是那等——”
话还没说完,激烈的情绪起伏加剧了拓拔锋的咳嗽,他左手掩口,猛咳出两口血,溅在宣政殿的白玉地砖上,分外猩红刺目。
拓拔锋看着自己手中鲜血,两眼一黑失去意识,踉跄两步向后倒去,慌乱的随从连忙将其接住。
“殿下!殿下!”
“快来人啊!快来人!”随从见自家主子口中吐出的鲜血转而略微发紫,一时间慌了神,顾不得在楚皇殿前御前失仪,着急忙慌惊叫了起来。
钟离旭未料到才堪堪几句话就将拓跋锋激成这样,心下一紧,毕竟过去再如何针锋相对,现在拓跋在西楚境内的身份是议和使节,“宣御医。”
“你们两个,把拓跋殿下带到偏殿好生安置,有什么短缺的,尽管与魏公公讲。”
一旁随侍皇帝身侧的魏德得了钟离旭眼色,抖了抖拂尘便上前招呼拓跋锋的随从,引他们将人擡进偏殿。
钟离旭安顿好拓跋锋这边,给季暄递了个眼神,季暄心领神会,跟着钟离旭的脚步出了宣政殿,君臣二人一路走到御花园,找到一处八角兰亭坐下。
路上遇见匆匆赶来宣政殿的御医,老御医提着药箱向钟离旭行礼,见到君王安然无恙,心下松了口气,却又生出疑惑。
“是宣政殿偏殿那位,”拓跋锋道,“务必好好把脉,细细诊治,朕要知道,他为什么会吐血昏迷。”
老御医应了声,又重新提起药箱匆匆赶往宣政殿。
漠北三年战火不断,拓跋锋作为漠北太子,与东衍王室那群偏安一隅的窝囊废不同,拓跋锋在两军交锋之中从来都是身先士卒,冲在最前方的将领,打仗时便是被流矢贯穿了肩膀,也是毫无知觉般,只顾挥舞手中弯刀,享受热血溅在身上那沸腾般的快感。
这样的人,又正值壮年,怎么可能像个病秧子一样,言语一激就吐血?
反正钟离旭是不相信的。
要么是装的,要么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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