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05
苏郁荷心里泛着冷意，紧紧看着黎熄。
好像透过他看到了其他的人，那个人是谁呢？
她只是静静地盯着黎熄看了五秒，五秒不够长，至少不足以称为审视，可苏郁荷的视线又足够冷漠，甚至说是审视都太轻了点，说是审判更深刻一点。
“你好像觉得，我不如你心疼我自己的孩子？”
苏郁荷语调冷得好像能掉下冰渣，一双眼睛好像藏在深海中的寒冰。
“我并没有这么觉得。”黎熄声音冷静，嘴角的笑恰到好处的礼貌，即使面对着苏郁荷明显针对的话语，也并没有乱了方寸，“我只是想和阿姨单独聊聊。”
苏郁荷抿着唇，双手抱胸，左手拽着皮包带，指尖泛白。
“既然你想聊，那就聊聊吧。”
黎熄说：“这边有个凉亭，那边凉快一点，我们去那里吧。”
接近十一点，这会儿人很多，来来往往的人情不自禁地注意着三个人。
一个年级出名的苏涟，一个转校生黎熄，加上十分冷淡的苏涟的母亲，这搭配怎么看怎么都让人想到大新闻，早恋被抓包什么的，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啧，好学生也会这样啊。
关系到年级较为出名的人物，惹得驻足的人更多了。
苏郁荷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轻轻颔首，算是认同了黎熄的话。
“嗯。”
她说完，目光扫过苏涟精致小巧的脸庞，转过了身，先走了。
黎熄回头看着苏涟笑了笑，“有点糟糕啊，明明刚刚还说要相信你的，但是我太担心你了，所以还是忍不住想跟阿姨谈谈。”
“没关系的。”她说，“我知道。”
不管黎熄说什么或者做什么，她都知道，他是为了她。
只是，她很挫败。
她做了一件自己没有办法解决的事情。
就是因为这样，才让黎熄这么担心，才会让他在她独自面对前，帮她承担苏郁荷的怒火。
明明，这些都是她自己的事情，跟黎熄没关系，是她的任性给黎熄带来了这些苦恼。
“漪漪，我相信你的。”
他的衣绳在他的坚实挺拔的身前晃荡，苏涟的目光随着摇摆的衣绳摆动，手指在身侧蜷缩着，最终什么都没做，抿着唇点了点头。
黎熄将防晒衣脱下来，递给苏涟拿着。
“那边台阶凉，你垫着坐。我很快就回来，我看过了，节目结束十一点半，到时候直接去吃饭，你正好可以想想我们中午吃什么。”
他很快离开，留下苏涟站在原地。
阳光照在她身上，却透过她，吝啬给她带来一丝一毫的暖意。
她慢腾腾走回班级的看台位置，离得还有一些距离，就听到看台上有学生在喊她的名字。
“苏涟！牛逼！！”
“苏涟这边！！”
很陌生，很热情。
是从前的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一年前，她根本不会想象到，有一天，她也可以收到这么多人的问候，她也能成为和大家打成一片中的一个人。
……他真的做到了。
“来了。”
她举起手里的衣服扬了扬，表示自己看到了，很快走到了看台边。
班主任先说：“你妈妈刚刚过来了，你没见到？”
“见到了，她和黎熄在说话，我就先过来了。”
“你妈妈有没有……如果她说了什么，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嗯，谢谢老师。”
班主任又看了她一眼，见她情绪恹恹，以为是苏郁荷刚刚说了什么，并没有放在心上。
苏涟就坐在最失焦，想着其他事情。
“欸苏涟！你刚刚跳得真好看！”
突然，一个人从身后拍了下她的肩膀，大声说道。
苏涟回头笑，“谢谢。”
“我是说真的，你跳得真的好！我之前都不知道你跳舞这么好看，你都不骄傲的吗？我去，我要是有你这个能力，我早就昭告天下了。”
“你以为谁都是你啊！人家苏涟那是低调！”
“哈哈哈，确实低调，同学两年我都不知道她会跳舞！”
“她气质很好啊！身材也好，会跳舞不奇怪！”
“不奇怪你之前怎么不说，现在才说，还不是不知道！”
“你是杠精吗？非得跟我擡杠？”
苏涟笑着回答他们的问题，只在某一个很突然的瞬间，想到苏郁荷临走前看向她的那个眼神。
冰冷的审视，直白的冷漠，藏在眼底的厌恶。
这种厌恶并不干净，还沾染着其他情绪，懊悔，或者怨恨。
她分不清楚，那种情绪也并不直接，因为她能感觉到，她并不是那种情绪的直接承受人。
她想到了从前六岁以前，苏郁荷每次和蒋斐吵架，总是会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坐在沙发上的蒋斐，言语变成利剑，直到将所有的情绪抛出去，直到蒋斐走出家门，公寓重新回到阒静。
这是很久之前的记忆了，依旧清晰得像是昨天。
当时的她躲在房间瑟瑟发抖，等着战争爆发或者归于平静，坐在床上，床头柜上的闹钟就陪伴着它，咔哒咔哒，一声一声说着什么。
在整个五岁，她唯一的朋友只有闹钟，她给它取名叫耐耐。
她还没学会表达，就已经学会了忍耐。
“阿姨，马上上午就放假了，您今天应该没时间准备午餐，我和苏涟在外面一起吃，等她吃过饭，会回到家。”
黎熄说完这句话，笑着朝苏郁荷弯腰点头。
留下苏郁荷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咬着牙，久久没说话。
阳光烈烈，被凉亭挡在头顶，柳树被晒卷了枝叶，阴影荡在她背上，如一座雕塑。
黎熄到看台时，人已经快散尽了，苏涟坐得笔直，周围围了一圈跟她聊天的学生。
“我们准备去外面吃，难得今天放得早，有时间去外面搓一顿好的，你和黎熄要不跟我们一块？”
“……不知道。”
“我们应该是吃炒菜，你和黎熄要是有什么想吃的，可以说出来大家一起商量……”
“黎熄你来了！”
班长第一个看向他。
“嗯，你们聊什么呢？”
“没聊什么，就是看苏涟一个人坐在这儿等你，我们想着跟她聊聊天，等你过来，你们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去吃饭？”
“下次吧，今天我找她单独有点事，一会儿她还要回家睡午觉。”
“那行，下次一起吃饭！”
“嗯。”
一伙人风风火火离开，间或说着什么笑话，几个人笑得弯腰，比阳光还要灿烂耀眼。
苏涟站起身，防晒衣一直在她怀里抱着，并没有坐在身下。
黎熄从她手里接过，不小心触到了她的手。
很凉，像水里浸没着冰块。
“手这么凉，冷吗？”
“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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