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半晌，黎熄错开了目光，低头看着电脑上的字，那些往日里他一眼扫过去就能提取大致信息的文件，此刻却出现了重影。
他没有办法集中精神。
好半晌，他说：“对不起。”
苏涟笑，也很不理解：“你在道什么歉？”
“刚刚对你那样的态度，我很抱歉。”他说，是解释，也继续表达自己的抱歉，“我知道你心里也不好受，不管是当初还是现在，我却还是试图用语言体会我当初非常受伤的心情，我很抱歉。”
像是突然被扎破的气球，瞬间泄了气，他眼眶红了一圈，加上原本感冒就有点红的鼻子，有些滑稽和可怜。
“……不，不要这样。”苏涟立刻站起身，大拇指指尖嵌入食指根部，刺痛感强制她从瞬间无法自控的情绪中脱离出来，“我不需要你的抱歉……不是这样……”
她感觉到自己的语序混乱，很快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她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
“我只是还不确定你的心意，我还喜欢你，虽然有人问我究竟我喜欢的是我记忆中的你，还是现在的你，可是你就是你，我知道那就是你，不管时间过去多久，你都不会变。”
“我还喜欢你，所以我情不自禁靠近你，我被你吸引，我会期待再次看见你，我想联系你，但是又怕你拒绝。”
“我现在说这些也并不是一定要你同意，只是我觉得我应该要告诉你这些，我应该对你坦诚相告，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因为有些话不好好的说出口而有误会，也不想你因为我的怯懦而伤心，因为那不是你花费那么多力气改变的苏涟。”
“我想让你看到，现在的我已经改变了很多，现在的我虽然也会有胆怯，也会有迟疑，那些所有负面的情绪我都会有，可即使这样，我依然会在胆怯之后，选择勇敢，我会在迟疑之后，对你和盘托出。”
“我想让你知道，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很容易被打倒的苏涟，不是那个因为懦弱而承担不起任何责任的苏涟，也想让你知道，在过去那么多的时间之后，我还是喜欢你。”
她说得那么诚挚，诚挚到眼泪在眼眶持续打转，一直没有掉下来。
黎熄别开脸，看着床头柜上的粥盒，刚刚温热的进入胃里的感觉他还没有忘记，现在听到这样滚烫的话语，额头也渗出薄汗。
“苏……漪漪。”
苏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次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那些在身体里沉寂的东西好像再次复苏，像是春回大地，冰河融化，又或者是燕子春回。
“嗯。”
“之前的我是不想这么早跟你坦白的。”
他说，语调那么愉悦，即使没有勾起嘴角，可是只要在他的身边，任何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愉悦。
明显外露的情绪和病态令他看起来像是一只被安抚的猫。
“漪漪，你太诚实了，你的真诚让我觉得，如果我在你面前耍那些手段，实在是太卑鄙了，即使日后我们在一起，你知道了这些事情，也会因为我们已经在一起而不生气。我放弃那些幼稚到不行的手段，所有的想法，我都可以告诉你。”
“漪漪，我还喜欢你，我想你应该已经看得出来，我还是喜欢你，就像你没有忘记我一样，我也同样没有忘记你。”
他声音虽然还是沙哑，但是消弭了刚进来的故作冷漠和刻意嘲讽，转而深深地盯着她。
“但是怎么办？漪漪，我不想那么快原谅你，好像我们之间的关系全部都由你来决定一样，我不想你日后在用现在这么真诚的语气说，我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喜欢你——”
“不是的……”
她着急打断他的话，试图解释什么。
但是黎熄摇头，同样打断了苏涟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告诉我，你不会这样，可是漪漪，我们谁也没有办法预测未来不是吗？我内心的不肯定不在于你是否承诺，也不在于你多么信誓旦旦在我面前否认这些可能性，而在于我们之间因为从前的断裂，因为那么长时间的陌生而产生的不信任。”
“现在的你没有办法让我产生同等的信任，这才是我们之间的主要问题。”
“我喜欢你，也许比我想象中更喜欢你，所以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忘记你，可是就像你刚刚说的，你并不知道你喜欢的究竟是从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而我也不知道我喜欢的是我记忆中的你，还是现在的你。”
“我们都没有办法肯定，而我还会因为从前的事情耿耿于怀。”
他说，声音那么清楚，那么直白，话语随着窗外的夕阳进入苏涟的耳朵。
“我知道你今天过来原本是想问什么，因为这本来就是我的计划，是我挑引你的好奇，引诱你来找我。”放弃所有的暗示，他将最赤诚的自己展现在他面前，“所以，漪漪，你追我吧，让我心甘情愿，让我能释怀你从前对我的不信任——”
“让我感受到，你一直在爱我，你没有任何一刻忘记我。”他双眼皮褶皱很深很漂亮，嘴唇泛着白色，却弯起嘴角，“因为这么多年来，我也是这样想念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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