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捉虫)
佘舟野愿意退让一步,宋戎身后举着牌匾的乡里乡亲可不干了。
虽说迎亲和娶亲的地儿都是宋家,可迎亲队伍还是要去城区绕一圈的,所以乡里乡亲们特地举了三元及第的牌匾,原本是做迎亲之用。
就像你在学堂里考了第一名,你娘你祖母要恨不得把考卷贴在门上让路过的每一个人看见你有多棒一样,是一种嚣张又无声的炫耀。
佘首辅的一百首变十首深深的刺激到了宋家的乡里乡亲们爱炫耀的心。
这个穿绯袍的年轻官爷竟然小瞧他们乡里最有出息的孩子。
那可不行!
“一百首变十首,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状元郎,我们状元郎可是三元及第,古今鲜有的人才。”说话那人摇了摇手里举的系着大红花的状元及第竖牌。
“宋小郎文采斐然,才思泉涌,作诗就像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一样自然。”
“状元郎,做一百首给他看!”宋家乡亲们摇着手呐喊。
宋戎仿若萧瑟秋风中凌乱不堪的小花。
他慢慢地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拖后腿的迎亲队伍,身子微晃。
“状元郎怎么了?!”
“状元郎看起来面色有些白啊,是不是身体不适?”
“胡说,状元郎明明是高兴的,你看,他兴奋地都站不稳了!”
佘舟野毫不客气地嘲笑出声。
“......”我真是谢谢你们,宋戎回头,面上艰难地勾出一抹笑,整个人仿若君子谦谦,温和有礼道:“那就一百首。”
宋戎好几夜没睡好。
昨夜喜娘找来的全福婆婆给他安床,在他睡的褥子下放了一捆红线绑的筷子。
二十四双筷子藏在褥子下,谁睡谁知道,躺上去能硌死人,宋戎一整夜都没睡好。
更别说成婚前三夜喜娘还找了一个父母双全的小男孩睡在他的床榻里侧伴他入睡。
那小伴郎睡觉像个练功的小王八,一睡着,王八拳、王八腿从各个角度往他身上招呼。
此时还要被吃里扒外的自己人出卖。
他就像被生活无情地蹂.躏了八百回的大闺女,偏偏这个“大闺女”穿着一身新郎官的大红袍比真闺女还令人惊艳。
他嘴角含着温润如玉的笑,心里默念着——
今日是老子的大喜之日,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没人替,我若气死谁如意,谁、如、意!
好在他读了那么多年的书,族中儿郎也成器,一人几首,诗如流水,不大会儿功夫就凑足了一百首。
一首又一首诗手耳相传,这场排场不大的婚礼倒是成了一时佳话。
每出一首诗,大家就欢呼雀跃地加一位数,数到一百时,所有人都在起哄,喜娘怕里面那位绯袍小官爷又出什么招刁难,几乎是数字一落,她便即刻提高声线高喊。
“哭上轿咯,水有源,树有根,新娘子哭父母长辈哺育之恩咯。”
啾啾抿着唇,一双大眼睛鼓着,一点也哭不出来。
她都不知道自己父母养没养过自己,也没见过他们,要她为陌生人哭,她一点也哭不出来。
而且......她不愿意在她最幸福的时候去想那两个让她人生沦为不幸的两个人。
不管是他们蓄意卖的她,还是不小心弄丢了她,她都不想在今日想起他们。
喜娘催促着啾啾:“新娘子快哭两声,刚刚不是想哭的吗?怎么现在哭不出来了,哎哟,不要误了吉时,不哭出来是不能出门的。”
啾啾为难地抠着嫁衣上的牡丹绣纹,小声道:“我哭不出来。”
必须要哭吗?
成亲明明是开心的事,新娘子想开开心心出嫁,保持美美的妆容不行吗?为什么一定要新娘子哭呢?
啾啾皱着眉,这个哭习可一点也不好。
那喜娘一直在啾啾耳边催促着,啾啾更不想哭了。
她只觉得这个喜娘很烦。
喜娘不知晓新娘子怎么就不愿哭几声,平奶奶知道啾啾的身世,理解她为什么不愿哭,连忙拉住喜娘:“没事,没事,继续
啾啾咬着唇感激地看着平奶奶。
平奶奶将啾啾放在腿上的扇子拿起来,轻轻放到啾啾手里,牵着她起身:“走吧啾啾。”
啾啾手里拿着扇子遮面,被平奶奶扶着起身,慢慢往外走。
一步一步,很慢很稳。
明媚的阳光从窗格上照射进来,被镂空的窗花勾勒出斑驳陆离的光斑,白色光柱下,细小的尘埃飞舞。
绕过屏风,穿过光柱,啾啾从平奶奶手里被交到另一人手里。
扇面之下,绯红衣袍下伸出一只纤长有度、骨节分明的完全陌生的男子手掌。
不属于她记忆中认识的任何人,可她心底却生出了难得的亲近。
啾啾很想拿开扇子彻底看清这个人的样貌,可是于礼不合。
佘舟野立于门前,垂头一眼就看完了一身嫁衣的少女的样貌。
说是一句“灿如春华,皎如秋月”也不为过。
可他看着眼前凤冠霞帔的少女,眉头轻蹙,气势汹汹,清冷的眉眼中带着迫人的打量和迷惑。
啾啾在那长久的打量中,偷偷擡眼看了看,她在那迫人的视线中感觉到,他看着她却又好像没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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