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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和宋戎的婚礼是在新帝登基第三年的八月办的。
虽是守孝三年,但实际只需要两年三个月就可以了。
所以,出孝以后,在避开了三月清明、七月中元、九月重公这三个鬼月,又避开了每月初三、初七、十三、十八、廿二,廿七这几个三娘煞的日子和红嘴玄武日之后,双方长辈请人合了他俩的生辰八字,最终,选定在启光三年的八月十四这一日让他俩成亲。
原本佘老太君是不愿意定在八月十四的,这意味着小孙女出嫁前的最后一个中秋都不能在家里过。
可除了八月十四外,就没有更好的日子了。
宋老太太是个开明的人,闻言只拍着佘老太君的手道:“老姐姐,我不是那种迂腐的人,在我们乡下,孩子随着媳妇儿回娘家过节的情况很常见,你不嫌弃,到时咱们一起过中秋。”
这才打消了佘老太君的顾虑,两家热火朝天地商议着婚礼事宜。
虽然他们在江宁乡下时已经成了一次婚,有了一些经验,可那次成亲太过简易,只是坐上花轿绕着城走了半圈,宴请了几桌亲友。
这一次是女皇主婚,婚礼分外繁琐。
不管是女皇还是佘家、宋家,都想给她一个盛大的难忘的婚礼。
嫁妆在前年已经绣好了。
不过前年时兴的花样和今年时兴的花样有所不同,嫁衣放了快三年,面料光泽也没有新做的好看。
宝珠小手一挥,四月春蚕第一次吐丝结茧的时候,做出的第一批丝绸送到四大名绣之首的蜀地,在锦官城和安靖镇招了一批匠人专为她绣嫁衣。
百位匠人,耗时三个月,才堪堪将嫁衣绣好,放在厚重的衣箱里送到金陵佘府。
啾啾换上了衣裳,擡起绣字,给屋子里坐着的祖母还有文瀛嫦禾她们看。
今日是最后一次试衣裳,有哪里不合适的还可以叫府里的绣娘赶一赶。
“腰会不会紧?”文瀛起身,手指沿着她腰线检查了一番,询问她。
啾啾摇头:“不紧。”
佘老太君闻言松了口气,笑道:“她哥哥从陇西回来,带回来一车甜瓜,她这半个月每餐都要吃半个,我就怕她长胖了,倒是穿嫁衣不好看。”
啾啾不好意思地抿着小嘴,羞赫着小声道:“都怪甜瓜太好吃了。”
文瀛敲了敲她的脑袋瓜:“贪吃鬼。”
试了衣裳又试妆面和凤冠,还要提前走一遍礼仪流程,以免明日新娘子慌乱出错。
啾啾看着那长长的礼单和流程,顿时吸了一口气,差点窒住。
这个流程,竟然比她的及笄礼还繁琐。
上半年三月,她十七岁生辰,祖母为她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及笄礼。
世家贵族的淑女的及笄并不是十五岁生辰,而是出嫁前的那一个生辰。
那一场及笄礼空前地盛大热闹。
光是席面就很不得了。
筵席上摆的大桌面,除了金丝花银丝果这样的富贵吉祥的装饰物,还有摆成“高顶方糖”、“定胜簇盘”花样的糕点。
佘家甚至拿出了市面上失传已久的古食谱,请了宫里的御厨房,复刻出一款款精美的甜食。
桂花糖露、牛乳茶酪、纯蜜盖柿、桃花烧麦......
那一日,累的都是祖母、哥哥、家里的女使奴仆还有宫里的御厨。
她半点不累。
可如今呢?
她单知道高门大户成亲累,但她不知要累一天一夜。
等啾啾练习完所有流程,差点没躺下。
夜里,是小满和谢嬷嬷一左一右架着她回去的。
八月十三雨纷纷,入了夜还没停。
啾啾洗漱完,换上稍厚些的寝衣缩进被子里等祖母洗漱好出来。
她明日就要出嫁了,祖母说今夜要陪她一起睡。
四周静寂,唯有灯火随着雨声摇曳跳动,她闭上眼睛,屋外的雨声像谢嬷嬷给她做煎蛋的油炸声,滋滋响。
忽然,窗户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啾啾疑惑地睁开眼睛。
她坐起来,捞过谢嬷嬷在她床榻留的唯一一盏小灯,披着小毯子,朝窗户小心地移过去。
窗户又被硬物敲打了一下。
这次她看清了,是有人在
能做出这种极度幼稚的事,除了那个人,她想不出别人来。
啾啾可不敢这个时候和他私会。
万一一会儿祖母出来撞见了怎么办。
她只敢躲在窗幔后面,纤白手指撩开珠帘,偷偷歪着脑袋往下看。
净室里水声刚起来,祖母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
啾啾眨巴着大眼睛,回头谨慎地望了望净室的方向,见没人出来,这才靠到窗边去。
她从楼上俯看灯火阑珊的小巷。
窗外下着雨,巷子里高挂的气死风灯晃得厉害,雨幕里有一个穿蓑衣戴斗笠的人站在墙角那里。
啾啾推开窗户,探出半个身子,那个人仰着头看她,露出一口洁白的牙。
凉悠悠的雨丝是桂花味儿的,斜飘进窗户,是沾衣不湿的程度,啾啾身上披了小毯子,也不怕雨丝沾湿绒面后受凉。
她面上只涂了面脂,一张莲白细嫩的面,在暖色的烛光中泛着温暖的光,头上未别发饰,只有乌亮的长发随着探身的动作滑落到窗沿边上。
啾啾伸出手指,将滑落下来的发丝勾回耳后,她趴在窗边,放轻声音问道:“你怎么来了?”
不是说,成亲前三日不许见面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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