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我最喜欢唐遇礼。◎
这是周旋第一次见到唐遇礼哭, 男人流泪的时候眼眶发红,望着她的眼神是安静的,就像黑夜与地面融为一色的江水,看似毫无差别, 只要误走下去身体被江水淹没, 才能体味到那阵强烈的窒息感。
她呆愣地看着着一切, 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在她的印象中,他素来沉稳镇定, 一切都在运筹帷幄的把控中,为人处事,稳定地就像根本没有情绪。
她无法感同身受他的亲身经历的过去,却在字里行间充斥的骇画面中真切感受到和他相比万分之一的恐慌和害怕。
相处这么久,周旋差点都快忘了,唐遇礼只是情绪稳定,但他和普罗大众一样都是凡夫俗子, 被七情六欲裹挟, 在俗世浪屿中起落沉浮, 经历一切众生都要面临的困苦和折难。
面对危险和灾难时, 他同样也会感到害怕和畏惧。
他不是情绪稳定,只是长期以来压抑本性难以抒发, 才不得不选择沉默的方式将自己的情绪全部咽下。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 即使哭泣都压抑在无声的沉默中, 咬牙不肯发出一点声音,但他看起来像个小孩一样脆弱。
周旋低下头去看他的眼睛,心中无限绵软。
她捧起他的脸, 指腹轻轻带过他眼角的湿意, 凑过去吻他的眼皮, “我们唐遇礼,受苦了。”
当亲吻成了安抚,久旱之人终于等到甘霖降落,世界法则之下亘古不变的黑夜与白昼都在此刻倾倒崩塌。
周旋专注地望着唐遇礼的眉眼,她似乎从来都没有这么仔细地瞧过他,原来他眉毛深处还长了一颗浅色的小痣。
她低头在那颗痣上落下一吻,露出温和的笑容,“相信我,一切苦难都会过去,未来等着你的,是美好快意的生活。”
“别害怕,你没有做错任何事,需要东躲西藏畏手畏脚的是那些知法犯法的恶人,你做了最正确的决定,战胜了人性最深处的怯弱与害怕,敢于直面并解决危险,不管是为自己,还是为了别人,你都是英雄。你的朋友、家人、战友、包括我,都以你为荣。”
唐遇礼眼眶愈发红透,蓄满眼泪却倔强地不肯眨眼,他不想在周旋面前像个哭诉委屈的懦夫一样落泪。
但他还是没忍住,在泪水即将决堤的瞬间,飞速把脸埋进她腰间,紧紧将人抱住,扼住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
感觉到衣服湿了一块,周旋轻抚着他的后发,轻声安慰道:“英雄是不需要隐姓埋名的,会有人记得你,不管你是林力柏,还是唐遇礼,都会有人记得你。”
“有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
无声的沉默,两人谁都没再说话。
头顶的水晶灯亮了很久很久,久到周旋膈在墙面的后背都开始僵硬地发疼了,她才发觉腰际箍紧的那圈力道忽然松了松。
低下头对上一双湿淋淋的深邃黑眸,周旋不知怎么忽然想到以前林婵养的那只边牧,因为她怕狗,所以小家伙总是被勒令离她远远的,却时常露出渴望得到她安抚和喜爱的眼神。
唐遇礼薄唇微抿,声音已然透着一丝沙哑,“周旋。”
“嗯。”
“你不能再骗我。”
“骗谁都不骗你。”她笑起来,伸出三根手指佯装发誓的动作,“高兴了吗,我们的小唐僧师傅。”
或许是才发泄过情绪,周旋感觉唐遇礼现在有点娇气,趁机跟她漫天要价。
“你只能喜欢我。”他又说。
“好。”
“还有呢?”
男人伏在她膝上擡眸看她,“你只能让我进你房间。”
周旋忍俊不禁,“好,我都答应你。”
俄尔,他似是回忆起了什么,自言自语地道,“不喜欢我也没关系,你要一辈子陪在我身边。”
周旋一顿,知道他还在记挂以前的事,那些混淆在片刻欢愉里的尖刺回忆就像一把刀,时不时冒出来在他心口刺一下。
周旋张了张嘴,用很轻却认真的语气对他说:
“喜欢你,我喜欢你。”
她看进他眼底,一字一句地说,“全世界我最喜欢唐遇礼。”
“行了吧,小哭包。”
唐遇礼扯了扯唇角,望着她的眼坐起来,“甜言蜜语。”
“承认吧。”周旋不遗余力地跟他呛声,“你就喜欢听这些腻腻歪歪的甜言蜜语。”
唐遇礼将她领口之前被揉皱的领子整理好,慢腾腾开口,“刚才那个人是谁?”
“酒店服务生,就晚上吃饭的时候,出了点麻烦,我顺手帮了个忙。”周旋眯起眼凑过来看他,意味深长地问,“不过刚才你们在门口说了什么?”
唐遇礼低头系好被周旋扯开的衬衫扣子,不答反问,“帮忙帮上门了?”
周旋不说话了,看他的目光别有深意,“我发现你这人怎么这么容易嫉妒,就一个大学生,人家心里念着我的情登门感谢怎么了?”
说完,她不忘给他扣帽子,“小心眼的家伙。”
唐遇礼并没有辩解,沉声说,“安全起见,不要让别人进你房间。”
想到这,唐遇礼忽然想起之前那个蛋糕盒子,表面没有一处透明纸,被花样封地死死的,根本看不清里面的蛋糕款式。
一般来说,为了极大程度展现蛋糕的造型,装饰纸只是点缀,里面的蛋糕才是主场,很少有全封闭的盒子捂地这么死。
而且那个服务生,状态不太对劲,眼神漂浮,眼白僵硬无神,走路也有气无力像随时都会倒下一样,根本不像一个年轻大学生该有的精神面貌。
唐遇礼记得开门打照面的第一眼,他看到自己的第一反应不是意外而是害怕,仿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刚才情绪激动,他并没有看太仔细。
“我出去一下,你待在房间里,不要给任何人开门。”唐遇礼捡起地上的外套穿好,检查了一遍房间的门窗状态,叮嘱周旋乖乖待在房间等他。
乘电梯到酒店大堂,唐遇礼编了缘由向前台简单描述了服务生的样貌特质,很快套到了他的大致信息。
何希,21岁,美术专业在读生,一周前入职。
前台一调监控发现何希的确有骚扰2718号房客的嫌疑,秉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先把酒店责任摘了个干净。
“何希还在试用期,就经常打听提前预支工资的事,他性格有点古怪,平日里跟我们这些人没什么话说,一下班就走了,不过他身上总是带着一股难闻的颜料味,很多客人跟我们反映过这一点,但他就是不改。”
唐遇礼看了眼时间,问,“那他今晚上班吗?”
前台看了一眼排班表,“他今天是夜班,现在应该在打扫仓库。”
“打扫仓库?”想起周旋的话,唐遇礼多心问了一句,“他不负责接待和餐厅服务?”
“因为他身上味道太重,怕给客人带来不好的体验,经理把他调岗到仓库负责保洁,这两天一直在仓库待着,很少出来。”
唐遇礼眯了眯眼,深邃目光一瞬犀利起来,“麻烦您帮我指个路。”
前台正想拒绝,冷不丁对上男人冷冽的眼神,心想这事八成是无法善了了。
酒店仓库在另一栋破旧的老建筑里,这是他们的员工宿舍,不少通勤不方便的员工会选择住在这里,此刻入了夜,灯光半明半暗,显得尤其静谧。
唐遇礼跟着她走进楼里,拐入走廊尽头一间门口挂着仓库重地,闲人免入警示牌的房间停下。
“就是这里。”怕惹上麻烦事,前台只想赶紧溜出去找人过来,将唐遇礼领到门口就借口离开了。
老旧的十字钥匙孔,唐遇礼早在部队学习伪装身份时就学过开各种各样的锁,他往头顶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监控,轻而易举就把门消无声息地打开了。
才推开一个角,就看见一个人抱头蹲在林立的货箱下,身体不停抽搐着,头发蓬乱,指甲在地面扣出一道道血痕,而之前那个蛋糕盒就摆在门口的桌子上。
唐遇礼一眼就注意到桌上摆着一根布满刮痕已经看不清刻度的注射器。
再看何希袒露的胳膊赫然遍布细密的针孔,似乎听到门口传来的声响,他木楞地转过头,整个人不停哆嗦打摆子,一见唐遇礼就朝他扑过来,神经已经陷入错乱,嘴里癫狂地呢喃着一句:
“给我,我就吸一口,我好难受,求求你给我。”
一股麻痹手脚的后怕感瞬间攫住唐遇礼的四肢百骸,他整个人在原地仿佛冻住了一般,颤栗钻入心口啃噬着血肉,化为愤怒的眼神死死看着眼前的人。
他不敢想象如果今晚他没来找周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下一秒,理智裹压在暴怒的风浪下催生出极其敏捷迅速的思考,何希突然找上周旋,背后一定有人指使。
唐遇礼擡起一脚将人踹翻在桌子上,反手锁上门,拽着何希的头发就往墙上抡,直到飞溅的鲜血砸进凹陷的墙面,染红了一片。
似乎是痛觉让他清醒了不少,唐遇礼听到何希发出哭求讨饶的声音。
他依旧不为所动,拳拳到肉地朝他肋骨处抡去。
短短几分钟,对何希来说如同十几根骨头同时被硬生生折断的痛苦一样难以承受,很多次他思绪飘摇,以为自己快死了,偏偏这人又能一拳给他打醒。
唐遇礼没有真把人打废,眼神阴骇冰冷,将手上的血擦干净,给他留了一口说话的力气。
“谁派你来的?”他面无表情地问。
“……我要报警,你……”何希有气无力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又挨了一脚,淬了一嘴血,疼的他呲牙咧嘴,趴在地上痛苦地哼唧。
“谁派你接近周旋的?”唐遇礼再无半点耐心,因为他看到从打翻的蛋糕盒子里掉出一枚注射器,他捡起来对准何希的脖颈,“你想给她打什么?”
针尖往前推进一步,贴着何希的颈动脉,“说。”
何希头皮都快被撕下来了,他忍痛含混道:“……是镇定剂,我只是……想迷晕她。”
唐遇礼眸光冷得能冻死人,“然后?”
“有人跟我说,只要把她带过去,他就给我一年量的毒品,我就答应了。”
“那个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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