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元年三月初七,扬州漕运码头的咸腥味裹着死鱼淤在河面。燕军千户陈瑄的官靴踏过黏腻的甲板,舱底渗出的盐水蚀透了船板,在他脚边洇出鬼画符般的图腾——昨夜清点盐引时,三十船官盐竟化作了腥臭的鱼尸。
“盐政崩了。”陈瑄碾碎指尖盐粒,远处盐商沈砚的青布轿正拐进幽巷。轿帘掀动间,一沓泛黄的“洪武旧钞”飘落,纸角赫然印着幽冥当铺的龙玺纹。
沈家祠堂的牌位在烛火中摇晃。沈砚将三捆鱼干供奉在先祖像前,干瘪的鱼眼突然渗出黑血——“咔嗒!”供桌裂开暗格,柏木柜台浮着咸霜升起。
“典当物:扬州盐商百年‘诚信’。”沈砚的玉扳指叩在柜面,冰纹蔓延如蛛网,“所求燕王新政:旧钞兑新引,免验货、直通关!”
掌柜的影子在盐雾里扭曲:“诚信乃虚物,如何秤量?”
“简单。”沈砚拍开陶瓮,十万张盐引在瓮中焚为灰烬,“灰烬多重,‘诚信’便多重!”
当票落印时,灰烬凝成黑色盐晶。柜台下沉刹那,沈砚的舌尖尝到铁锈味——他再也说不出真话了。
通州粮仓正上演魔幻一幕:燕王府长史葛诚抓起新颁的“永乐盐引”,引票竟蠕动起来!细看才知盐引边缘爬满透明蛆虫,所过之处朱砂官印被啃食殆尽。
“沈家动了幽冥契。”道衍的禅杖插进粮堆,杖底挑出半张焦黄当票,“盐引化鱼,鱼腐生蛆——这是当铺讨债来了。”
窗外突然喧哗。运河上三十艘盐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朽烂,船板裂隙间钻出白花花的鱼头,鱼嘴开合竟发出人声:“旧钞…兑新引…”押运兵卒惊恐地看到,自己怀里的新盐引正长出鳞片!
扬州黑市今夜格外拥挤。盐贩王癞子举着长出鱼鳍的盐引嘶吼:“十引换一斗米!”人群忽然死寂——他手中的盐引突然暴长,纸边如刀锋旋斩,将他头颅削飞!无头躯体却仍在走动,脖颈喷出的血竟凝成盐柱。
混乱中,沈砚的轿子被狂徒掀翻。他爬向码头时摸到怀里的盐晶正在发烫,晶体内浮现甲骨文字:“伪信欺天,万贯填壑。”
河面骤然拱起。腐船残骸中升起百丈鱼骨秤,一端坠着如山旧钞,另一端悬着铁笼——笼里关的赫然是建文旧臣景清!
“这才是真典当物。”幽冥掌柜立在鱼骨秤顶,“建文忠魂三斤七两,换燕军盐路畅通十年——你可有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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