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睁大眼睛,不再动,不再出声。
她生怕一点细微的声音就惊扰了‘空气里的声音’,也怕她发出的声音让啾啾听不清。
她目光带着期待,闪着光,等待着啾啾。
宝珠整个人都在安静地传达出一个声音:你听到什么了?我爹爹有没有说什么,他说什么了?
啾啾一边“听”,一边点头,还轻声应着什么。
宝珠呼吸都不由放缓。
终于,啾啾吐出一口气,她看起来好像是听完了。
宝珠拉了拉她的手:“我爹爹和你说了什么,有提到我吗。”
啾啾笑着面对宝珠,“嗯”了一声。
“他叫我跟你说,不管他是否留在世上,你都要知道,他不会离开你的,虽然他变了模样,你再也看不见他感受不到他,可他还是那个十八岁时,第一次看到你,就想把一切送给你的少年郎。你擡头看天空的时候,他是云,是雨,是风,是星星。你低下头时,他是为你养护花的尘,是土,是露珠。”
宝珠收住的泪水再次充盈起来。
她问道:“真的吗,我爹爹真的这样说吗。”
啾啾说了慌,但她这次没有心虚。
她第一次说了一个面不改色的谎言,并且宝珠姐姐也不愿意戳穿她。
啾啾用力点头,好像不用力些就会被发现她在说谎一样,她承诺道:“当然呀,我的嘴巴从来不说谎话。”
“舅舅还说......”啾啾瓮声瓮气地捧住自己的脑袋,摇头。
“还说什么?”宝珠眼角挂着泪,连忙凑上来追问。
啾啾伸出手指指着她的鼻涕眼泪,叹气道:“他说,要是天下人知道,咱们大周女帝哭鼻子会冒泡泡,会怎样想,真是叫他操碎了心。”
宝珠破涕为笑,抽了抽鼻涕,捏着袖子擦眼泪:“那我不哭了,我以后都不哭了,你叫他不要担心。”
啾啾点头应好,背过身去,和某团空气嘀嘀咕咕。
金陵的初春就像小女郎们的情绪一样多变。
几个时辰前还是雪花如柳絮纷飞,积雪浮云端,此时却是坐听一篙珠玉碎,雪后初霁,骄阳冲破云霄,连绵山峦中云海奔腾如流云飞瀑。
文楼里当值的官员下值,佘舟野和宋戎难得一起过来,并且心平气和地来接人。
刚刚拾阶而上,还未到养心殿殿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女孩子载懽载笑的说笑声。
屋子里,宝珠拿着白玉梳子轻轻地给啾啾梳被她哭的时候弄散乱了的头发:“我告诉你,佘渠芳不要你是她亏了,等孝期满了,我要让她知道她失去了个怎样的宝贝,气死她!”
“等你和宋戎大婚的时候,我要亲自主持这场婚礼,你瞧好了。”
啾啾被她的话逗得咯咯笑。
孝期不能簪亮色首饰,宝珠从娇养的花盆里摘了一朵映山白,簪在啾啾鬓边:“好看。”
啾啾趁机拿出自己在家里就做好的香包,轻手挂在宝珠腰上:“这是我按《陈氏香谱》里记录的“玉华醒醉香”做的香,里面主要是牡丹蕊与酴酴花,制成的香包样式,你若是头疼难眠,就放在枕边。”
啾啾动作不停,邀功般道:“还有,去岁,祖母院子里开了许多杭菊,我按《急备千金方》里写的,剪了一簸箕,风阴了几日,脱水晒干后缝了几个菊花枕带,交给你的嬷嬷了,你快夜里试试好不好用。”
宝珠连连点头,咧开嘴角笑:“一会儿我就叫嬷嬷给我换上。”
啾啾看到宝珠姐姐变得开心,自己也满足得笑了起来。
她要学着成为一个事事体贴,让家人快乐的大人。
而宝珠,也要学着成为一个拥与面对一切的女皇。
好在,不管再怎么长大,身后永远有她们爱着的,也爱着她们的家人。
陪着宝珠用了晚膳,啾啾才踩着宫门落锁的点出来。
开始化雪了,气温空前地凉。
啾啾一双娇嫩雪白的足踩在鹿靴里犹感到冻脚。
宫人给她捧上暖和的小铜炉,得女皇吩咐,在她斗篷外罩了一件狐毛斗篷。
陛下恩赐,这便不算孝期逾礼。
她要在廊门口上马车。
因为太湿冷,啾啾一直低着头,由着宫人为她引路。
她正呼着手指走着,忽然听到前方有人笑了一声:“走路不看路?”
啾啾惊讶地擡起头,手腕被人握住,塞到他温暖的袖管里。
她冰凉的手指触到他暖和的皮肤,宋戎咬着牙忍着才不至于颤抖出了。
这小鸟爪子真他奶奶的凉啊。
养心殿的宫人见到宋侧辅“悄咪咪”的小动作,装作没看见,等两人上了马车,马车行驶远了才低低笑出声。
而这些,他俩是不知道的。
知道了也不打紧。
毕竟小鸟是不知道害羞的,鸟皮子那么厚厚,还有一层绒密的羽毛挡着,脸红也看不出来。
至于那朵霸占小鸟的巨型蘑菇呢?
众所周知,蘑菇是不需要脸的。
他身上根本没有这个东西。
蘑菇这种比较低等级的菌类,满脑子只有产生孢子。
怎样产生孢子。
怎样快速的产生孢子。
怎样吸引小鸟,将菌类身上的孢子喷丨射到小鸟身上,让它替自己将湿漉漉的产孢体洒满大地,繁衍出下一代小蘑菇。
马车里很暖和,啾啾懒洋洋的半躺靠坐力里吃着糕点。
宋戎眼尖地发现她鞋面湿漉漉地。
虽然小鹿靴可以隔绝雨水,不让水浸入鞋子里面,可是鞋面有水,依旧会觉得冷。
宋戎看了一眼蹙着眉头还在没心没肺吃东西的少女,叹了口气,替她将鹿靴脱下,手掌拢住她的脚,果真触手冰凉。
雪白的足落在他大手中,他拇指擦刮着啾啾雪白细腻的足弓,带起微微痒。
啾啾咬着唇,看了他一眼,吃糕点的速度慢了下来,心底升起了一些涟漪,眼巴巴道:“我......我想......”
她还未说完。
宋戎忽然喊她:“啾啾。”
啾啾惊喜地眨了眨眼睛,以为他也想,忍不住弯起嘴巴。
却忽然听到他道:“听说,你给宝珠、给文瀛、给嫦禾做了荷包和枕头,就连佘舟野都有。”
“我的呢?”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啾啾被他猛然翻旧账,差点被嘴巴里的糕点噎住。
“我...我......”她又不会说话了,开始结结巴巴,明显心虚。
这就是没想到他的铁证!
宋戎哼了一声,捉着她一条细细的小腿,曲起,足心冲着自己,抽出一只手“啪”的打在她雪白的足心,气得用手指点着她:“你这里欠我的用什么还!!!”
啾啾缩了缩脚腕,被桎梏着,缩不回去。
她委屈巴巴道:“疼。”
其实是骗人的。
一点不疼,就是痒。
他还不准她挠。
宋戎撇过头,无视她狡猾的狐貍眼泪。
啾啾见这招不好用了,悄声凑上去,红唇轻启,小声问:“那今夜你要来守夜吗?”
“要撒孢子吗?”
不撒孢子的松茸不是好蘑菇。
宋戎想起自己很久很久没撒过孢子。
他嘴角扬着得体的笑,俯身靠近啾啾,放下她的小腿,在她身边躺下,屈膝翘起二郎腿,脚尖随着马车一点一点晃动着。
却是道:“最近诵了经咒,清心寡欲,不是很想呢。”
他快速瞥了一眼表情皱巴下来的啾啾,暗笑一声:我看呐,不是他想,是有人想才对。
他假意闭目养神,注意力却在啾啾身上。
某只小鸟要憋不住了吧?
想想上一次,那还是几个月前的事。
啾啾在心里暗骂着他,手指头生气地用力戳着他侧腰。
“偷吃不成,反被拒绝,恼羞成怒,殴打未婚夫。”
啾啾听见他的声音眼泪汪汪地看他一眼,又转过头:“哼。”
宋戎把她从小毯子里刨出来,抱在怀里。
她明显的不开心写在脸上,整个五官组合着在表达,我难受了!不高兴!
宋戎假模假样的摸摸她头哄,其实心里别提多高兴:“吃了就吃了,要偷吃还需要理由吗”
啾啾埋着头想了想,
好像是这样。
其实宋戎一点也拒绝不了她。
啾啾向他扑过去,眼神有些幽怨,带着控诉:“呸!”
宋戎单手抱起她,左手卡在她臀下掂了掂,右手抓起刚落下的小毯子裹她身上。
“可我没吃药,嗯?”
他声音温温润润的,听得人有些飘。
啾啾用脑袋撞他:“家里没药吗?为什么不吃。”
借口,都是他的借口。
宋戎这次是真的无辜,小声道:“那东西是日日喝夜夜喝,没事就喝的吗?”
啾啾鼓着嘴巴,眼睛转了转。
她忽然说牙疼起来。
牙疼让脑袋疼。
啾啾的脑袋像滚压车一样在宋戎上撵来撵去。
“牙疼,要亲亲才能好。”
“你亲不亲我嘛?”她嘟起嘴巴,凑过去,“不亲就让我疼死好了。”
宋戎不动,他知道,自己一亲上去,准被她拿捏。
啾啾雪白的腮帮子鼓起来,假哭道:“那我疼死了......”
她一边抹眼泪,一边拿漂亮的大眼睛看他:“臭宋戎!我讨厌死你。”
就没见过她这样假哭的人。
宋戎一边笑,一边将她按下去,堵住叭叭叭的小嘴。
说真的,亲死她算了。
结果,自己越亲越投入,越亲越沉迷,简直找不着北,连自己之前找她算账的事都忘了。
啾啾骄傲:这不就哄好了吗~哄男人哄女人,我都在行!
松茸顶着满脸口脂印,含糊不清道:“你欠我的,用哪里还?”
【小鸟飞过:刚刚还是怎么还,这就变成用哪里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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